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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山

  夜已深沉,雨却滂沱。

  南海赤水港就像熟睡的巨人,静静地横卧在一道弯曲的海岸上,仿佛已经陷入深沉酣睡之中。

  一只颜色鲜妍的彩蝶静静地伏在喜来客栈门外那挂起打烊的牌子上,月光流银般洒落蝶翅,给赤水港的夜色多添一道奇丽景色。

  这一晚店门始终无法关上,只因为店内的桌子上还醉熏熏地趴着一个蓬头污面的年轻人,在他的桌子上,东倒西歪地摆着五、六坛空酒,任凭店小二怎么好言相劝,亦或是怒打恶拍,依旧呼呼大睡。

  掌柜见这醉汉虽睡得酣,手里却像钢钳一般紧抓着破纸团不放,不由好奇心大起,叫来几个小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将那破纸团从醉汉手心中扯了出来,他将那纸团展开,发现这竟是张万象门出品的《江湖快报》,上面罗列了近期几件江湖大事——京城十八家巨户一夜被盗,天下镖局的十万两朝廷官银被劫,采花贼杜一飞在枫桥镇被京城名捕擒拿归案,恶贯满盈的“熊谷双煞”在飞霞驿被人挑断手筋脚筋弃于驿道上……不过这些都没引起那醉汉的兴趣,快报上用墨笔圈出的几条消息全是几个江湖名人的死讯:“无影剑”李梦楠坠于天绝塔,“快腿”杜衮海饮暴毙于古陶镇,“小青蝶伊雪”失足淹死于迎仙渡,“鬼算盘”钱文华的尸体在秦川帝陵盗洞中被人发现……最后一条则是,十日前“灰蜘蛛”林耿在南海渔村失踪。

  店小二一边舞着双手赶开绕在身边不知哪来的彩蝶,一边建议东家把这醉汉暴打一顿再扔到门外臭水沟喝水,掌柜亲自搜遍对方所有衣袋都找不到半毛铜板后这才同意小二建议,不过正当小二们就要架起醉汉准备一顿乱棍轰出店门时,门外突然有人喊了声:“敢问迟英迟少侠可在?”

  话音刚落,桌上那个本已醉眼迷蒙、酣然大睡的年轻人竟像变了个人似的,猛然一弹,身子快如疾风跃到了门口,眼眸炯炯如炬,瞧了一眼对方黑色镖衣后插着的蓝色镖旗,拱手道:“在下迟英,敢问可是镇远镖局的师傅?”

  那镖师急忙拱手回礼,道:“正是正是,在下是镇远镖局的镖师赵飞,十日前有人托我们送口箱子来这儿找迟英迟少侠……”这时,门外的大街传来“咚!——咚!咚!”一慢两快的声音,他回过头去,恰巧看到一个更夫模样的矮个老人正提着铜锣走过门口,不禁笑道,“好像没迟到!”

  迟英脸色微变,道:“什么箱子?”

  那镖师并不作答,而是拍了拍手,身后便走出两个手脚粗大的趟子手,将一个嵌着金玉宝石的藤木大箱搬进店来。

  迟英刚想问对方是谁托的镖,那镖师却再次拱了拱手,招呼两个同伴直接抽身离去。

  掌柜在一旁好奇地凑头来看,却被迟英随手从那藤木箱上掰下一块卵石大小的金子砸到了脑袋。

  “滚。”迟英只说了一个字,整间客栈里竟瞬息空无一人。金子的魔力竟至于此——迟英苦笑了下用掌拍开箱盖。开盖的那一刹,他心跳骤停一拍!

  箱子内正蜷曲着一具赤条条的尸体,皮肤枯皱、咽喉发黑,显见中毒毙命多时,一张古旧泛黄的羊皮纸正覆盖在尸体面上。迟英面色发青,颤抖着手取下那羊皮纸,死人面色灰败,并非他人,正是自己的好友——灰蜘蛛林耿。

  迟英盗墓,向来只用自己随身的天水蝶为探哨。五年前在秦川,他平生第一次见到另一派的游侠是怎么使用昆仑玉来寻宝的。那日灰蜘蛛将一块晶莹细润、剔透无瑕的软玉置于土中,以内力按发,四周而探,立时便查明珍宝藏埋方向,比起天水蝶所测不知精准了多少。也正是那一年他们联手连掘秦墓宝库一十二座,全不落空,不过他却始终没找到记载上古奇风异志的“秦墓竹简”。

  不过他们的过命交情却是在挖掘第十三座秦墓时结下的,当时他们挖到一个空棺,里面一层一层套了足有十余层的棺椁,最后仅放一个盛着紫色花种的古旧盒子,再无别物。

  当时灰蜘蛛坚持要取走那个花盒,却不慎触发了最里层棺椁上的焦油机关,顿时几千斤的黑焦油像洪涛骇浪一般咆哮着从墓厅顶上十二具石制饕餮怒张的嘴洞中倾泻而下,当场便将林耿的两个伴当淋成了落汤鸡,他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两人浑身浸在滚烫沸腾的焦油里惨样,他们那临死前的尖厉叫声仿佛能穿越时空从那夜直抵现今,时常让他冷汗淋漓地从噩梦中惊醒。

  当时灰蜘蛛完全被眼前恐怖骇人的景象吓住,泥雕木塑般一动不动。就在那波涛一般卷着黑色浪花的焦油像魔鬼吼叫一般朝他们扑来时,正是迟英一把抱住浑身僵硬的灰蜘蛛朝原路飞逃,并在通道口率先顶他出盗洞口,也正是在焦油澜潮吞没盗洞口的最后一刻,灰蜘蛛及时反应过来,伸手将他从墓内盗洞中拉了上去,两人这才惊险无比地逃出生天。

  从那时起,灰蜘蛛与他便结为生死兄弟,灰蜘蛛还将身上一块刻有蜘蛛印记的上等昆仑玉赠予了他。在他们分手之际,灰蜘蛛告诉他,秦墓中所找到这紫色花种,正是江湖黑市上有人高价悬赏之物,他要赶去将此物出手,便不再陪伴迟英继续寻那秦墓竹简。

  两人就此分别,一晃五年。不想在两月前,灰蜘蛛林耿突然上门找到了他,执意要借走当年那块结拜信物昆仑玉,说是南边有一个很棒的宝藏要去挖,挖到后两人二一添做五,并答应将来再还一个更好的昆仑玉。两人约好八月十五在赤水港喜来客栈碰头,不见不散,他却没想到前来赴约的林耿现在正冷冰冰地躺在箱子里,手里捏着已成破碎的昆仑玉,脸上覆着……脸上覆着的那张羊皮纸,竟就是迟英当年见过的那张——南宫宝图!

  迟英坐在箱子旁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看着掌柜颤颤巍巍地从门外探头探脑,看着店小二们在后厨脸色苍白地窃窃私语,看着门外瓢泼大雨呜呜地卷入店内,看着尸体上已冒出的一条两条活蛆……

  当一夜过去,风憩了,雨霁了,门外“咚——咚!咚!咚!咚!”传来更夫一慢四快的敲锣声时,迟英终于从箱子旁站了起来,走到柜台后面,一把将蜷曲在地的掌柜拎了起来,一字一字道:“我要出海。在附近帮我找到能去南海的船老大,就说我有南宫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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